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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你說怎樣啊?」我從椅背後面伸手環抱住丈夫寬大的肩膀。

  「什麼怎麼樣?」他盯著電腦螢幕,又說:「看妳啊!」修長的指尖在黑色鍵盤上,來回跳躍。
  「你這什麼態度?」我放開手,退一步,雙手環抱胸前,稍不悅地說:「講這麼輕鬆!那公司還有……」未結束的話語被敲門聲打斷了。
  千千推門進來。

  千千,我的親妹。從小我們就玩在一起,我很照顧她;她也很尊敬我。五年前,千千離開工作了蠻多年的餐廳,正好先生的公司缺人手,就請千千來幫忙,千千也住進我們家。千千認真工作,跟孩子們相處得很好,我們一家和樂融融。

  千千推門進來,左手提著塑膠袋,裡面有三盒便當。她堆起微笑,說:「便當,來嚕──」下一秒,她似乎發現氣氛不太對勁。放下塑膠袋,問:「姊,怎麼啦?」
  繞過辦公桌,我走向千千,說:「就……秀蓉她們邀我去香港玩。可是……」
  「去啦!去啦!」她將便當和養樂多掏出塑膠袋。「偶爾放鬆一下,也不錯啊!剩下的我來就好啦!」
  「就是說啊,放鬆一下吧!我可不希望我的老婆這麼快就變黃臉婆!」老公離開辦公桌,走到身邊,手輕鬆地搭在我肩上。仰頭側轉,我看著他的臉,有些顧慮地說:「可是公司還有……」
  「想那麼多幹嘛?」他拉著我坐下,笑捏我的鼻樑:「我來處理就好啦!況且還有千千會幫忙。放心去玩吧!」他遞來茄汁豬排飯便當和養樂多。我輕倚在他的肩上,享受丈夫的體貼。我笑著,幸福地笑著。
  對面,千千投射羨慕的眼光,說:「真好──男朋友就要選像姊夫這樣體貼的男生。」

§

  終於回到台灣了。
  那天在丈夫與千千的鼓勵之下,我答應秀蓉她們的邀約,到香港玩一個星期。今天回到可愛的母國,可見到我想念已久的丈夫、孩子和親愛的千千妹妹。

  「杏頻!」
  回頭,那張想念許久的俊容映入眼簾。我笑奔向他,隨即跌進熟悉的擁抱之中,丈夫溺愛的親了一下我的鼻樑,問:「好玩嗎?」。一手被丈夫寬大的掌心握住,一手拖著行李,我咧嘴笑著並滔滔不絕地說著這一個星期來的趣事。直到車子滑入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時,我想起了千千,說:「這幾天千千應該幫了不少忙,等下要好好謝謝她!」
  「呃……」丈夫臉上閃過一陣慌張,他結結巴巴地說:「千千她……千千她不舒服,現……現在不在公司。」

  回到家後,我跟久久不見的孩子擁抱,也將從迪士尼帶回來的紀念品送給了他們。現在桌上,只剩要送給千千的禮物,提著袋子上樓。
  「扣.扣.」我輕敲房門,說:「千千,我進去囉。」推門便走了進去。房間沒開燈,暗暗的,我夾著禮物關上門也開了燈。千千坐在床上,眼神有些空洞;不祥的預感漸漸上升。我走過去,將禮物放在化妝台上,在床邊坐了下來。握住她的手,說:「姊夫說妳不舒服,有沒有好一點?」千千面無表情,我只好繼續說:「我從迪士尼帶了維尼的玩偶回來,妳不是最喜歡維尼熊嗎?」千千看著我,突然眼淚就簌簌流下;見她這樣,我嚇著了,連忙拍拍她的背,問:「千千,怎麼了?哪裡不舒服?」她只是搖著頭不停的啜泣,怎麼也不願開口。

  今夜,我感到心中有個東西正在剝落,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……

§

  「你說什麼?」我咆哮著。但,丈夫只是低著頭。「你再說一遍!千千肚裡的孩子是你的!」他沒答應只是默默地點頭。
  「鏮噹!」原本好端端的馬克杯,現在成了地上殘缺的白色陶瓷碎片。我把它摔了出去,這是千千送給我們的結婚紀念禮物。原本還是低頭的丈夫,終於抬起頭看著我,他拉著我的手輕聲說:「頻……」
  「放開我!」甩開他的手,我奔進房間鎖上門,眼淚就這樣滾了出來。結婚二十幾年來,他不曾用二十幾年前的暱稱叫過我。如今,他再次這樣叫我的理由是──千千懷了他的孩子。衝進被窩,用力哭喊;想把心中那份恐懼喊出來,把那崩壞的東西清出體內。但卻覺得有東西卡在喉嚨,我怎麼也發不出聲音。拉下蓋住自己的被單,冰冷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時,有滾燙的液體滑過臉頰。

  「啊啊啊啊──」

  這真的是我的叫聲嗎?好陌生,好刺耳,好可怕。抬起頭,對面穿衣鏡映出的是個披頭散髮、滿臉淚痕的女人,她是誰?這是我嗎?呆看了幾分鐘後,拿起床頭櫃上的相框擲向鏡中的奇怪女人;只見她也朝我的方向丟來一個相框。
  「碰!」相框撞上鏡子應聲掉落碎裂。面對這個情況,只好承認鏡中的瘋女人就是我。但,我好不甘心!好不甘心!

  「扣‧扣‧」所有思緒被敲門聲打斷。「頻……妳開門一下……」他的聲音從以往的自信變成了軟弱的懇求。我沒答應他,他繼續敲門說:「頻……拜託妳開門,讓我解釋一下,開門好不好?拜託妳開門……拜託……」不知是心軟還是怎麼了,我蹌踉地離開床鋪去開門。
  打開門,他幾乎是跪在門口。抬頭,隱約絕得疲憊爬滿他的臉。他的自信呢?為什麼這麼狼狽?他是誰?我又是誰?是誰犯了錯?就這樣,他看著我,我看著他。半晌,我默默走回房間內。門外的光線把房內照的剛剛才還亮還清楚,我看到穿衣鏡前,碎裂相框下──幾個月前我跟千千的合照。破碎的玻璃壓在照片上,像在說明現在的情況。看著這諷刺的畫面,液體滑過臉頰,滴落;口中發出細細嗚嗚聲,我不自覺地跌坐在地上哭泣。為什麼要哭?為什麼眼淚流不停?
  直到我跌坐在地上哭泣,他才如夢初醒地進房把我扶起來。我呆滯地坐在床上,感受眼淚不聽使喚地掉落;看丈夫在一邊不停安慰我。我竟有種不存在的漂浮感,像跳脫出來以第三者的角度看這房間發生的事情。丈夫霹靂啪啦說了一堆,我一句也沒聽進去,像喪失了聽覺,只能看著他的嘴不斷地開開合合。

  「你跟千千怎麼會……」尾音漸小,我無力地讓眼淚滑出眼眶,滴在丈夫眼前。
  「是千千她……她……她勾引我……」
  是千千嗎?可是她那天在哭……驀地,想起去香港前千千羨慕的眼光和她說的話,心一陣抽痛。因為老公太溫柔體貼,所以她想取代我?怎麼會?怎麼會?
  「頻,對不起,原諒我好嗎?」他輕聲說道。顧不得心中還有疑惑,我現在只想信任枕邊人。

  「孩子怎麼辦?」

  我的聲音傳入我耳中,我有開口嗎?而丈夫愣在原地。再一次,我聽到我的聲音說:「孩子怎麼辦?」還是沒回答,我們就維持沉默直到深夜,秒針滴答聲不斷飄進耳裡。再度爬上床,用被單蓋住自己,這樣我比較容易思考;而他半跪在地上。
  千千肚裡的孩子,雖說是亂倫,但畢竟也是丈夫的骨肉。把他留下來,好不甘心!拿掉,但孩子是無辜的。算了,讓丈夫去決定。,我拉開涼被,說:「孩子的事情,你看著辦。還有,千千……」想起她齷齪的行為,真叫我心如刀割!我沒辦法忍受這種事,就算是我的親妹妹,我也無法忍受!「……千千,叫千千滾!我不想再看到她了!」

  最後,丈夫決定留下孩子。在我得知千千跟丈夫發生關係的隔天,千千就被逐出我們家,我們姊妹再也沒見過面。就在千千被逐出去的那天,我聽見最悲愴的心碎。

  「啪!」響亮的巴掌聲,在經理室響起,隔著木製的牆,依舊清晰。「你怎麼可以這樣子!」千千尖叫道。
  「千千妳聽我說……」丈夫慌慌張張地要解釋。
  「我不聽!我不聽!」尖叫還參雜哭喊聲。我起身離開經理秘書的座位,拿起文件,按下與經理辦公室的通話鍵,說:「經理,我拿文件給樓下的人事室的黃小姐。」聲音雖然冷漠但非常顫抖。說完我立即走向電梯。
  「姊,等一下!」辦公室又傳來千千的哭喊。
  「登」電梯到了,跨步進去;同時經理辦公室的門被忿力甩開,我垂下視線。「姊!姊!妳聽我……」我聽到她跑過來的腳步聲,但電梯門閤上。

  千千,對不起。我愛他,真的好愛他,不想失去他。雖然我一直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,但我就是不想失去他,不想失去這段婚姻。千千,對不起……

  抬頭看著電梯頂的暈黃光線,視線漸模糊……

§

  千千和丈夫的孩子出生了。一般的新生兒帶來的是喜悅,但他帶給我的卻是無比的痛苦與心痛。不知情的孩子開心地圍著他,玩著。

  「哇哇哇!哇哇哇!」

  冷漠地看著嬰兒床裡的嬰兒,我並沒有起身去拍拍他或哄哄他,手中的牛奶從熱的變成涼的。我看著他酷似丈夫的五官皺在一塊,用力哭泣,突然,有種衝動想把他掐死!
  「媽,他怎麼一直哭。」讀國中的女兒皺眉,探頭進來,說:「我明天還要考試,他這樣一直哭,我要怎麼讀?」說完又皺了皺眉才關上門。起身,我粗魯地拉起他,把奶嘴塞進他嘴裡,成功地讓他閉嘴。喝完牛奶,這小鬼在嬰兒床裡翻來翻去,我沉默地看著他;漸漸地他睡著。
  女兒在那孩子睡著後沒多久,又來到房間,她輕聲地問:「媽,為什麼侑邑要住我們家?他不是千千阿姨的孩子嗎?阿姨呢?」
  「問你爸啊!」我面無表情地回答,一邊摺衣服。
  「爸?」她看著熟睡的嬰兒,露出不解的表情。
  「蔡侑邑是妳弟弟!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!」吼出口後,我跟女兒都愣住了。淚水溢了出來,接著我幾乎是抱頭痛哭!從侑邑那惡魔之子出後,我每次看到他都心如刀割,但我的痛苦又有誰知道?被女兒這麼一問,幾個月來累積的情緒就這麼爆發了。遞來衛生紙,女兒擁抱我,說:「我知道了,我不會再問了。」
  雖然女兒說不再追問,但爆發的情緒難以一時平復;哭聲混雜怒吼,崩潰的情緒和怨恨攪和成一團,我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。

  自從女兒得知侑邑的身世後,孩子們漸漸對侑邑冷漠。當然那小鬼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不停用他無辜的雙眼看著我們;那眼神像在吶喊:你們看不見我嗎?我在這啊!絕望的眼神讓我嚐到報復險惡的味道,但我竟覺得這滋味好甜美。

§

  時間過很快,侑邑長大了。開始會走路,會開口叫爸爸、媽媽,而他知道嗎?他口中的媽媽其實是他阿姨!惡魔之子的他剝奪我的快樂、我的幸福,所以我要他這生都不會幸福快樂。冷漠、不屑、寂寞就是我給侑邑的童年。

  「為什麼?為什麼媽媽、哥哥還有姊姊都很討厭我?」門半開半掩的房間內,侑邑坐在書前,轉頭問幫他簽名的丈夫。
  「有嗎?」丈夫頭低低的。
  「怎麼會沒有?」今年侑邑小學六年級,或許是因為我給予他過度的冷漠,因此他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成熟、自主。椅子旋轉,一手接過對面坐在床上丈夫遞來的聯絡簿,說:「每次問功課,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。媽根本就沒正眼看過我吧……」拿聯絡簿的手,握緊。
  「你想太多了。」丈夫拍拍他的肩,露出一個想讓他心安的微笑。不料侑邑卻說:「阿緯要考台中的名私校,我也想考。」
  「什麼?」丈夫一臉震驚。侑邑睨了一眼丈夫的表情,淡淡地開口:「我已經請阿緯幫我報名了。」他轉動椅子背對丈夫。這情況下丈夫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,嘆口氣步出房間。此時侑邑冷冷的語調傳了過來,說:「與其待在這個家,我不如自己一個人住。」

  侑邑順利考上那間私校,搬了出去。我因自己成功地讓侑邑沒有半點幸福與快樂而沾沾自喜,把之前千千與丈夫不倫關係中的疑點給遺忘了。不,應該說,自從侑邑誕生後,我一直專注如何報復這孩子,而漸淡忘那醜態之中令我不解的事,但侑邑的搬離讓我逐漸想起那回事,沒想到回想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……

  晚上九點多,一通電話響了。「喂,你找哪位?」丈夫接起電話「侑邑,這麼晚了怎麼還……」話還沒講完便臉色大變,慌張地說:「你……你……這……等一下。」他摀著話筒,看著我並使一個要我迴避的眼神。雖不悅但我還是離開臥室。
  什麼啊!那傢伙比我重要啊!講個電話幹嘛搞得這麼神秘,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秘密!想到著一股不安順著背脊爬滿了全身,我打了個冷顫。一個殘酷的事實即將浮出檯面。

  在丈夫跟侑邑通過電話後沒幾天,丈夫把我叫進主臥室。「杏頻,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。」他嚴肅地說,凝重的氣氛叫我有些喘不過氣,但我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在床邊坐了下來,而他搬了張椅子在我面前坐下,開口:「妳還很恨侑邑跟千千嗎?」
  千千?多久沒聽到這名字,她過得好嗎?等一下,我幹嘛擔心她?下意識地我皺了皺眉。見我眉頭擠成一團,他嘆口氣,說:「要恨就恨我,是我對不起千千!」
  什麼跟什麼啊?你到底在說什麼!是千千對不起我,怎麼換成你對不起千千!不安的情緒逐漸擴散,我緊咬著下嘴唇。
  「我知道我很該死,一直在對你說謊,事情拖到這個時候才說。對不起,原諒我的懦弱……」他低下頭握住我的手。透過掌心,我感受到他的慌亂,手的力道漸增;丈夫深呼吸,說:「杏頻妳冷靜聽我說,侑邑那孩子……那孩子……那孩子,不是千千勾引我才出生的,是我……是我侵犯千千才……才出生下來的……」放開我的手,他撇過頭,說:「他……他已經知道千千才是他的生母,而且他們見過面了……」
  什麼!頓時,我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,眼前一片黑暗!不是千千去勾引他……是他……是他去強暴千千!我卻自私地想守護這段婚姻而把千千趕出去!我竟然把最疼愛的妹妹趕出去!對於侑邑──千千不幸生下的孩子,我卻視他為破壞我幸福的惡魔,而想盡辦法虐待他!
  「對不起……」黑暗中,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還有他慢慢遠去的腳步聲。

 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,前方的穿衣鏡裡──一個因報復而醜陋的女人,她臉上卻佈滿歉意淚水,但這些淚水也洗不凈她醜惡的心。
  我把視線從穿衣鏡裡移開,轉向房門。
  「!」

  門外,侑邑的眼神,有如冰天雪地中的一把冰劍,深深地刺進我的胸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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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這篇才是我投稿校刊得獎的文

把劇情完全改為詳細的順序文
也因為這樣,《錯誤》一直被婊

順序文很容易就會想到之後的走向
感謝臺灣的電視肥皂芭樂連續劇

同樣,我要向某個人說聲

對不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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