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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陽光越過窗沿把金光灑進了室內,在灰色的大理石磚地板上鋪上一層金粉。飛舞的綠色窗簾下,一個男孩在教室的窗台邊寫著書法。土色的筆管拖著滑順的毛,在毛邊紙上顫抖地拉出粗如蠶寶寶般的墨色線條,還微微帶著不純熟的鋸齒邊;像極了肥肥蠶驅下的無數對腳足。

  「你在幹嘛?」

  清脆的聲音在背後想起。男孩回頭;綁著馬尾的少女右手握著棕色筆管的大楷,狐疑地看著男孩。

  「練書法啊!不然呢?」男孩扭扭鼻子。
  拜託,這堂是書法課,而且這裡是書法教室;不練書法,不然妳要幹什麼啊!
  「對了,妳幫我看看。」炫耀般地舉起毛邊紙向女孩展示。「我寫的還不錯吧!」男孩語氣充滿的期待,期待對方能給予自己肯定的稱讚。
  女孩側頭看了看毛邊紙上微微彎曲的字跡,端詳了幾秒,說:「是還OK,我到覺得我寫的比較好。」小小的鼻尖驕傲般地抬高了一下;手中的毛邊紙上有老師評點過的痕跡,紅的圓圈證明了她的書法能力。
  「什麼嘛!」癟癟嘴。「哼,我才覺得我以後會變書法名家!」看著自己寫出的字,男孩信誓旦旦。「對,我以後會一定會變很有名的書法家。」
  「這麼有自信啊!」女孩睨了睨斜靠在窗台,並拿著毛筆揮舞的男孩。
  「當然。」
  「那我們來打賭好了!」
  「好啊!賭看看誰以後會比較有名!」
  「這個不錯。那賭輸的那個人的處罰要什麼啊?要請名氣的那個吃飯,這個怎樣?」
  「呿,太沒創意了吧!讓我想想……」抿抿嘴,然後像想到什麼似的,他咧嘴一笑。「不然這樣好了,我們把現在我們練習的所有毛邊紙都埋起來,之後比較有名的那個人就可以把另一個以前的作品拿出來嘲笑。怎樣?」
  「玩這麼大啊!」女孩似乎有些膽怯了。
  「會怕就好!哈哈……痛!」嘲笑的後果就是收到一記暴栗。
  「要賭就賭啊!誰怕誰!」女孩微慍。
  「好,到時被我嘲笑不要哭啊!」
  「是誰嘲笑誰還不清楚呢!」女孩驀地伸出一隻手。
  「幹嘛?」男孩困惑著。
  「打勾勾啊!怕你之後反悔今天的打賭,打勾勾完就不能毀約。」
  「就不要變成妳想毀約。」手遞了出去。

  小指在空中交會,勾住。似乎也勾住了什麼。

  「巫蒼空、藍欣。練習就好好練習!玩什麼打勾勾啊!」字帖重重落下打在兩人的頭頂。

  「痛!」巫蒼空放下毛筆,抱著頭慘叫。
  藍欣此時偷偷地將男孩──蒼空的毛筆拿起,放下另一支毛筆;走回自己的座位。

  往後書法課時,藍欣會主動坐到蒼空的隔壁,不斷地將兩人的毛筆偷偷調換。換到最後,哪支毛筆才是自己原本那隻呢?藍欣也搞不清楚了。她只是有點貪戀筆管上對方手的餘溫與力道。

§

  由於兩人的老師本來就小有名氣,書法界對他們這群子弟兵們都抱有著頗高的期望。互相較勁的巫蒼空與藍欣,在彼此「良性」競爭下有著越來越卓越的成果,兩人也漸漸被受注目;書法比賽上,許多人都會猜測這次抱走冠軍的人到底會是誰。個性纖弱的藍欣,柔中帶有韌性的筆觸總是能博得評審的青睞;當然也有蒼空勝出的時候,那剛中帶柔,快速運筆中帶著一絲絲的從容,這就是他獨特的韻味。



  某次書法比賽的前夕,蒼空與藍欣兩人在書法教室練到有些晚。等兩人從互相嘴砲的氣氛中回神時,天色已暗,街燈的暈黃一個個點亮許久,下面引來許多的小蟲。牆上卦鐘的兩個指針,漸趨九十度的直角。
  當兩人意識到時候不早,便不約而同地閉嘴並把今天的進度結束。老師會慷慨借教室給他們還把其他學弟妹支開,正因為他們是他的得意門生;這一次能借到上課時間結束之後,當然是因為明天有比賽。老師對他們這麼好,他們也不好意思在老師家打擾太晚。結束練習,收好字帖,兩人在不知被多少墨汁沾黑的洗手台清洗手中的毛筆。

  「欸,藍欣。」沖洗手中的毛筆,蒼空率先打破寧靜。
  「嗯?」細柔的毛壓在雪白的掌心。
  「我說啊,這樣根本就不知道誰比較有名。」抬頭,兩眼盯著教室櫃子上的那排獎狀。其中有著他和藍欣的獎狀,數目應該是不分上下。
  「……」
  見藍欣沉默,蒼空皺皺眉。「欸,妳該不會忘記那個打賭吧!」挑眉。
  「我記得。」怎麼可能會忘啊!是你耶。「怎麼突然提起這個。」關上水龍頭,藍欣輕輕甩掉毛筆上的多餘的水分。
  「明天這場比賽是全國性的。」
  「嗯。」
  「我只是想說,過了這麼久我們倆的名氣根本就差不多,這個打賭一點都不好玩。」
  「所以?」

  「如果明天誰贏的冠軍,誰就贏了。」

  藍欣抬頭看著比他高一顆頭蒼空,默默地嘆口氣。原來這麼久,你只在乎那個無趣的打賭。既然如此就成全你吧!我記得那個信信誓旦旦要當上書法家的你,是那麼的耀眼,那麼地吸引我。

  「好吧。一言為定。」
  「一言為定。」突然巫蒼拉住要走回位置收拾剩下東西的藍欣,伸出一隻手。
  「幹嘛?」看著那隻伸出來並比著數六的手,藍欣愣住。

  「打勾勾。」蒼空燦笑。這讓藍欣想起那單純的午後;也許就是那個時候,她就開始貪戀他身上的體溫。
  藍欣也勾起微笑,將手遞了出去。

  這次勾住,能不能就勾住想得到的東西。

§

  比賽就要開始了,蒼空站在考場門口左顧右盼;因為藍欣還沒出現。鐘響,蒼空垂頭喪氣走進考場。十五分鐘後,蒼空終於死心並意識到藍欣不會來考試。

  是因為打賭嗎?妳這笨蛋。

  巫蒼空握緊毛筆筆管。



  藍欣人呢?

  她待在家裡看著之前自己得獎的作品。她,沒有去參加比賽。
  只要她少了她這個對手,這次比賽的冠軍就一定是巫蒼空。牆上的時鐘顯示出已經開始比賽十五分鐘了,這已經等同於棄權。

  恭喜你,巫蒼空。



  中午,藍欣吃著麵看著電視裡吵鬧的新聞台。書法比賽的結果出爐了;不出她所料,蒼空得了第一名,冠軍。
  此時記者正對他發問。

  「請問你得到冠軍後有什麼感想?」
  「首先,我要感謝我的書法老師;接著是我的同學,藍欣。」
  「藍欣?就是那個跟你競爭很激烈的藍欣?」
  「正是。」

  聽到這,藍欣吃驚地放下筷子。

  「為什麼?」記者們一片譁然。
  「如果不是她跟我互相叫勁的話,我跟不會進步的這麼快。」蒼空笑著。「妳介意我履行當初的打賭嗎?」
  「是什麼打賭?」
  「今天冠軍的人,可以嘲笑對方的以前的作品。」
  「這樣好嗎?」雖然記者這樣說,但每個人都一臉期待。
  「君子言出必行。」蒼空笑了笑,低頭拿起自己的毛筆,對著鏡頭說:「這支,是妳的毛筆,藍欣。我的毛筆在這裡有一個奇怪的圖形,我不知為什麼妳要一直偷偷互換我們毛筆。」

  他知道,他竟然知道!
  藍欣不可置信地用雙手摀住口鼻。原來,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樣有些丟點的行為!

  「妳怎麼可以故意輸給我!」

  巫蒼空對鏡頭生氣地說著。頓時所有人都愣住了,包括電視機前面的藍欣。
  「對,妳怎麼可以故意輸給我!」他又說了一遍。「妳真以為我這麼在乎那約定嗎?或許吧,或許我真的很想當上一流的書法家。但沒有妳,我就算得第一名也沒意義。妳不會忘記妳寫過這個了吧!」攤開手中的宣紙。

  「不會吧!這傢伙!啊──」藍欣窩在沙發上鬼叫著,臉紅得像煮熟的瞎子,似乎還冒著熱氣。

  雪白的宣紙上,筆挺優雅的字,藍欣的字。

  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。取次花叢懶回顧,半緣修道半緣君。

  「這是昨天我到教室前妳練習的,對吧?之前,我不知道妳換毛筆的用意;不過,我想我懂了。跟這首詩有關,對吧?」將宣祇摺好,巫蒼空又說:「我一直都在為『為了成唯一流書法家』而努力,但是妳要知道,這樣的動力來自妳。」然後他很瀟灑地回頭,跨步。

  這時記者們才如夢初醒地追了上去。
  「那、那、那你的回答是?」
  「喔?你們懂那首詩的意思啊!」巫蒼空笑了笑。「我的回答在這場比賽。」

§

  三年後,巫蒼空與藍欣一同開了書法作品展。而這時兩人也已經訂婚了。

  書法展的最後,掛著當時藍欣那張練習用的情詩;而旁邊掛的是,那時蒼空奪冠的作品。

  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,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,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  蛾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裡尋她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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系刊 蘭亭

文學獎,小說組 第二名



劇情很芭樂

沒想到老師選上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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